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五七章

關燈
郎世寧楞住了是因為這賈大人畫畫的速度不僅快,絲毫不猶豫,甚至在繪畫的過程中只是僅僅擡頭看雍親王幾眼,不像自己描繪幾筆就得擡頭再細細觀察,真正讓他驚嘆,內心並震驚的是,這賈大人的畫筆,這畫筆有如神助,按照這大清國的說法這叫——畫龍點睛之筆!

蘇培盛眼睛也和這畫師郎世寧一樣,都直勾勾的了。

這小賈大人也不知是怎麽畫的,雖然看著並不比那洋大人的技法高明哪裏去,看越看越有味道,越看這畫上的王爺越有“精神”,尤其是那王爺的眼神和氣勢,那郎世寧的畫裏現在看來爺只能是畫,可這賈大人筆下的王爺可是真的王爺,他看了這畫內心隱隱都想跪下請安了,不敢直視主子的那種感覺。

賈璉眉毛都沒動,最後勾勒幾筆,畫作很快地便要完成了。

此時胤禛也耐心耗盡,以他的觀察力,早就發現郎世寧和蘇培盛的表情異常,隱忍這麽久沒發問,已經是他養氣的功夫好了。

賈璉畫完,停下筆,左右看了一下旁邊兩人的表情,輕聲咳嗽了一聲。

蘇培盛晃過神兒,“賈大人,您這畫好啦?”

賈璉點頭,他這畫算是作弊的!

身為一個魔法師,畫畫是必須技能,畢竟魔法陣和符文也需要下筆精準,毓慶宮的法師塔內的圖案俱是他畫的,但要是純粹論畫藝,他肯定是比不過這郎世寧的。

賈璉這幅油畫最高超的地方在於,他和郎世寧一樣,淡化了人物陰影透視的部分,但奇怪的是,雖然沒有用明暗透視的手法,但賈璉的畫就是層次感強烈,郎世寧沈浸在面前的畫作半天,也沒想明白。畫的人物有神,氣息撲面而來,層次感強,卻還沒有陰影,這也正是大清皇室所有皇親貴戚的要求,從前郎世寧很痛苦的答應作出更改,現在居然有這麽一個方法……郎世寧的心頭頓時火熱!

他終於醒神兒過來,目光灼灼的盯著賈璉看。

他現在哪裏還有和賈璉一爭長短的心思,遇到自己讚嘆的技法,他恨不得賈璉可以不藏私的教他。

賈璉瞥了一眼郎世寧,心想還真沒什麽可教他的,他畫畫是業餘的,只求能畫好符文和法陣,只不過眼前他“大展身手”的這幅畫,他融合了佛力在裏面,自然人物顯得百倍精神,畫線條、夠了色彩的時候,他更是催發魔力,所以“下筆有神”,不僅一筆成型,還速度奇怪,郎世寧就是擁有再高超的畫藝,哪裏能比得過作弊的自己。

除了對待魔法,他不是一個純粹的人,用這種手段欺負一個外國畫師,賈璉表示心裏毫無負擔,他偶爾也是需要隨心所欲一些的。

胤禛見賈璉停筆,他走過來,心裏其實很詫異,郎世寧的畫讓他擺了一兩個時辰的姿勢,這賈璉從動筆開始到現在也就半個時辰,西洋畫他看多了也懂得些皮毛,這個時間都不夠顏料幹的。

他之前從未聽說賈璉會這個,賈璉應該也無機會接觸西洋畫,胤禛心裏想著這些,表面不露聲色。

直到他看到了賈璉面前的畫,久久驚嘆後,他立刻高聲讓蘇培盛找人裱起來,至於郎世寧的畫此時被人遺忘在一旁,連郎世寧自己都不忘記了。

他眼巴巴的瞅著賈璉,胤禛也看著賈璉,良久說道:“器之真是不同凡響!”

賈璉微微勾勒出一抹淺笑,“王爺謬讚了!不過是今天‘靈’如泉湧,下筆格外有神罷了。”說完他側頭對郎世寧笑道:“郎大人的畫我看好得很,從技法上論,是璉輸了。”

郎世寧一聽,再看雍親王那一副“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”的表情,連連搖頭,磕巴說道:“賈大人的畫、太太好了!有神,畫……還是‘神’重要。”

他說完就問賈璉:“賈大人,這、你這畫法,能教我嗎?”後面半句說得飛快,雙眼閃亮亮的。

自己怎麽教?教他怎麽畫魔法畫?!賈璉嘴角一扯,沒搭理他。

郎世寧神情失落,但也識趣,躲在一旁,心裏想著等過後,他也來個“三顧茅廬”,說不得這賈大人就教他了。

胤禛心情很高興,打發了郎世寧走,對賈璉說起,過一陣子要帶他出巡的事情。

賈璉點點頭,胤禛又“點撥”了幾句,等賈璉回家第二天,雍親王福晉烏拉那拉氏就派人對賈母傳話了。

請了小太監進廳,賈母客氣,沒有主子吩咐,雍王府的小太監從來在外面不敢拿大,說是福晉的恩賞,讓老太太可以進府看看孫女。

王夫人和邢夫人此時都坐在一旁,聽這小太監一說,王夫人手裏捏著佛珠手串的雙手不由一停,她擡眼看著小太監,心裏不屑,不過是一個王府的格格,還要勞動老太太去看她。反而是邢夫人此時嘴巴微動,可還是沒敢直接問出來,她特意瞅了瞅賈母,目光特別熱烈。

賈母瞥了邢夫人一眼,她心裏明白邢夫人慈母情懷就算有,也不多,迎春又不是從這邢氏肚子裏爬出來的,她這大兒媳婦是想跟著她進王府瞧瞧,回來在府內就更有面子了。雖然現在大房碾壓二房,府裏人人都明白爵位是幾乎跑不到二房的寶玉身上了,除非賈璉父子皆亡,這二房才有機會,可邢夫人管家不行,和王夫人在一起出面的時候,她還總是做出一些遭人嘲笑的事情,從前那摳門和苛扣下人錢財的事情,現在還時不時的發生,忒小家子氣!

總之,邢氏就是個不得人心的,要不是她現在有個好兒媳王熙鳳站在她一邊,王氏現在又韜光養晦,她和王夫人相鬥,現在哪裏能還占著上風,時不時還能抓住從前的問題,刺王氏兩句。

賈母覺得這局面都是王氏自己作的,看看她做了多少錯事,元春和寶玉攤上這麽一個親娘,也是夠糟心的……

她真的十分擔憂二房一家,從太後那裏回來後,她就擔心賈赦還要大鬧一場要分家,可她連告他忤逆的地方都沒有,除非放出風聲讓禦史參奏大房一本,可這樣是打碎了瓶子還紮了手,二房和她自身也逃不了好,整個榮國府的名聲非得一落千丈,非到萬不得已的時候,她不會這樣做。

賈母嘆口氣,賈赦父子對二房也逼迫太甚了。只是她老了,管不了許多了,可寶玉還沒成婚……唉……也就能指望宮裏的元春將來能扶持寶玉一把了。

邢氏的目光熱烈,賈母不想理會,可那小太監感覺也不是差的,不由側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兩位太太。

賈母看見邢夫人嘴唇翕動,就要說話,立刻插言笑問道:“這位公公,福晉說了沒有,可以帶——”

小太監也識趣,不為難賈母繼續說下去,身為表現的稍微“為難”,回覆道:“老太君,福晉倒是沒說別的,只說讓您進府內一趟。”聽到這裏賈母點頭,邢夫人失望,一口氣松懈掉,坐姿瞬時不挺拔了,惹得王夫人拿起手絹按住嘴,邢夫人眼睛撇開眼睛,不願意看王氏幸災樂禍的樣子。

可此時小太監話風一轉,居然提議道:“不過老太君也可以帶著賈格格的母親,等下午到了府門口,我再幫您請示一下福晉也成的。”至於進去不進去,他可就管不了了。

賈母只能“嗯”了一聲,阻止不了邢夫人興高采烈,摳門的她還特意拿出一錠銀子非要上次給雍親王府來的這位小太監,今日只是傳個話,算不得辦了什麽事情,這銀子小太監也收得,回去跟上面交代一聲也就是了。

賈母是不願意帶著邢夫人去雍親王府的,若是一個不好,除了什麽大的、小的紕漏,這是她不願意見到的。

可這太監既然說了那話,她若是不帶著邢氏過去,也不是那麽一回事情,何況邢氏畢竟是迎春的“母親”,帶著就帶著罷。

兩人沐浴更衣,收拾了一番,晌午飯也是提前匆匆吃了,然後坐著車到了雍親王府。

門房去稟告,福晉不忌諱賈母多帶著一個人過來。

兩人就兩人罷,王爺昨日對她說了事情,她本來想著賈母年紀大了,賈府的事情她也聽說了,這老太太看不上大房的媳婦,她就合計著給這老太太全個面子,但現下轉而一想,這賈府的老太太知道這事情後,想必也顧不上面子啦,能順順當當走出王府就行。賈母畢竟年歲大了,烏拉那拉氏還真擔心,她心胸盛不下事情,一時暈厥了,於她和王府都不好看。

賈母身後跟著邢夫人,兩人拜見了烏拉那拉氏,雍親王福晉挺和藹的對她們說了兩句話,就丫鬟領著她們去迎春的綴錦閣。

迎春和雍親王府一般的格格的居所不同,她從入府來就是單獨的居所,其他的格格若不是受寵的,哪裏有有單獨的院子,這也讓迎春在府內的人緣不太好,是不是被人諷刺兩下,但迎春自來就是安分守己,從前更是針戳一下都不動彈的主兒,雖然性子被賈赦特意請來的嬤嬤們修正了一些,但初來乍到,她還是不敢太“放肆”。

因此其他格格們你一言我一語的,雙關語的諷刺,迎春不傻,也懂得她們言語中的惡意,但在家裏她聽得見得比這厲害得多的話語,甚至事件,她都一忍再忍,連首飾被人偷,被奶娘指著鼻子指桑罵槐,她都默默無聲過,這種意思的話語,實在不能讓她放在心上。

司棋和繡橘是陪嫁丫頭,她們倒是氣性大,但這裏畢竟是雍親王府,那些格格們不就是嫉妒自己主子的住處好,福晉也關照,王爺按規矩也不冷落主子,甚至一個月比她們這些舊人侍寢的機會多輪值了兩天。

迎春讓她們忍了,司棋和繡橘只好忍了,其實若是仔細對比,這比府裏的生活好多了。雍親王府一切都是按照規矩來,衣料炭火食材……等等,主子這裏什麽都不比人差,福晉時不時還賞賜,雖然人多是非多,但也只是鬥鬥口角,福晉在那裏可不是白擺著的,側福晉以下一切都穩穩當當的,只有那李側福晉和新來的年側福晉,她們囂張了一些,但也從來不敢或者說不屑對這幫格格們下手。

李側福晉比福晉的年歲還大,早就歇了用身體留住雍親王爺的心思,一心撲在唯一站住的兒子弘時身上,但上頭有嫡福晉的弘暉阿哥壓著,弘時並不得王爺看重。

那年側福晉貌美如花,非常有才華,吟詩作對,對月傷感,大有府內林妹妹的風格,但本身也有一身傲骨,不是那等陰險卑鄙之人。

司棋和繡橘漸漸也就隨著迎春關在院子裏過著小日子了,迎春也挺滿足的,偶爾去花園逛一逛,見了不對付的人也只是避開。

最近倒是鈕鈷祿格格總是來訪綴錦閣,鈕鈷祿格格膝下有一子,名為弘歷,是個長相可愛聰慧的阿哥,可司棋總是抱著警戒的心思,勸了迎春幾句,小心這人。

迎春只是點頭,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,司棋和繡橘只能暗自留心。

早上福晉說賈母要來,就是迎春這種“波瀾不驚”的人,眼裏都有種喜色,更別提司棋和繡橘了。

她們其實也很想家,隨著二姑娘嫁進雍親王府,家裏的人也多日不能看見,也不知道他們怎麽樣了。

迎春這日倒沒打棋譜和畫畫,直到賈母和邢夫人來了,迎春站起身迎了過去。

因為她的身份只是格格,倒是不用非得全了理解,賈母畢竟是超品夫人,邢夫人也有個誥命,都不比迎春低,倒是讓人好自在了些。

迎春看見賈母,心裏還是惦記著,一時感情湧上來,眼裏還是含著淚水了,對邢夫人她也是敬重,雖然前面些年邢夫人並不看中她,但臨出嫁時,邢夫人還真是對她掏心窩子了一番,只不過迎春也是內斂之人,沒有表現出來什麽,但讓司棋和繡橘趕忙上了福晉賞賜的好茶過來。

敘舊完畢,迎春被司棋扯了扯袖子,終於想起昨晚王爺來這裏時,說的事情了。

她神色遲疑。

賈母見了,心裏覺得有事,但好像不是喜事。

此時連邢夫人都瞧出了。她忍不住相問:“迎春,你有事情要對我們說?”

她問倒是沒想太多,有事就說唄,若是差了銀錢,老太太還能推拒了不成,她睨了賈母一眼,想著宮裏的那大姑娘元春可是逢年過節,平時也差人來過幾次,打著名頭讓家裏給她送銀子。哼,就她沒事送過來的那些小玩意,說著是賞賜,惦記著家裏人,還不是回去的時候拿的多!

“是不是差銀子了?”邢夫人此時表現的特別大方,笑瞇瞇的問道。

賈母連白她一眼的氣力都沒有,從迎春住的這地方看,她在王府裏還算受寵,福晉也是規矩和氣的人,不像是無故為難人的,再等賈母見了迎春和她身邊兩個丫鬟的氣色,賈母根本不擔心迎春的過活,這比家裏迎春還有派頭了,還能差得了?!

迎春過得好,賈母其實心裏也是高興的,畢竟是在她身邊養大的,雍親王爺眼見越來越受皇帝重視,賈母不是沒起了別的心思,但局勢不明朗,何況她也老了,操心還能操多少年……

“迎丫頭,你有事便說罷。”賈母道,她有一絲疑慮,難道是大事?“是王爺還是福晉吩咐的什麽?”

賈母的話一猜一個準,從迎春的神色上,顯露的就是如此。

迎春終於說道:“昨晚王爺來我這裏……說了……說咱們府上的牌匾也該改了。”

賈母一怔,許久……她緩緩地點點頭,道:“是該分家了!”

邢夫人神色一直是驚疑的,直到賈母的喃喃感嘆,她才反應過來。

賈母同意分家?!

她大喜,回府上的時候,喜色從臉上都掩飾不住。

只有賈母坐著轎子,等靠近大門的時候,讓轎夫停下來,她讓鴛鴦掀開轎簾子,仰頭望著“赦造榮國府”幾個大字,久久出神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